父母常有，會教孩子的父母卻很少見，像古麗哈、趙老師家裏這麽會教孩子的，就更罕見了。

占涼很清楚的記得，自己學心理學的朋友曾感慨過，很多心理問題的始因都埋在孩童時期，一步一步的積累垮塌，最後崩塌成災難，如果有個按鈕可以直線提升父母的教育水平，那麽對整個社會甚至國家和民族的促進作用都不容小覷。

但是吧，教孩子這事大家都門清兒，要是簡單，那街面上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各種款式的熊孩子。

占涼不是特別喜歡孩子，可是，誰能抗拒懂事聽話的小朋友呢，哈爾和烏蘭還不到五歲，已經是占涼見過最乖的小女孩了。

不煩人，不鬧脾氣，同情心極強，溝通度也特別高，性格裏面先天帶著柔軟和浪漫，哪怕自己還是個小不點，就知道溫柔的去擁抱占涼，讓這個陌生的姐姐感覺到接納。

跟著古麗哈回來的前兩天，蘭拓和哈爾烏蘭都特別喜歡過來抱一抱占涼，帶著小孩子特有的甜香，當場就讓占涼把想回北京的事情扔到一邊去了。

這都是什麽大西北特產的小天使啊~

可是現在，哈爾和烏蘭哭的止不住抽噎，白皙的皮膚顯得臉更紅了，袖子也都被眼淚打濕，哭著哭著還容易咳嗽兩聲嗆到。

占涼的臉色當場就不好看了，跑過去拿幹凈的紙巾給兩個孩子擦鼻子抹眼淚，然後一個勁的摸她們的後背，把哭到打嗝的那個勁兒緩過來。

正是放學的時間，老師們也特別的忙，占涼牽著哈爾和烏蘭掃了一眼周圍的孩子之後，去把老師找過來了解情況。

孩子和成年人很多地方都是不一樣的，占涼平時能懶洋洋的當個假孩子，但是真的遇到事情，抓重點解決問題的方式根本沒有孩子樣，尤其是掃過其他孩子的眼神，讓好幾個孩子都下意識縮了縮。

占涼不是胡鬧的家長，也不會什麽都不問先怪罪老師沒看好孩子，她需要老師過來當一個權威見證，讓周圍的孩子把事情解釋清楚。

在這個二十一世紀剛來到的兩三年裏，老師的角色還是很神聖的，哪怕一些教師的知識儲備沒有十幾年後的高，但是師德都要更純粹和樸實一些，哪怕是幼兒園老師也是在認認真真的教育孩子，所以被占涼找到的老師沒有不把孩子哭當回事，立刻跟過來了解情況，想知道這群小孩子之間發生了什麽。

看老師過來了，孩子們也就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解釋清楚。

和哈爾烏蘭的爸爸有點關系。

占涼沒見過自己的父親，也不知道哈爾烏蘭的爸爸長什麽樣，只知道這兩個男人對得起入伍的誓詞，對得起人民子弟兵的名號，在抽調去搶險救災的時候立功犧牲。

小孩子對父母的依戀，比天還大，哈爾和烏蘭再乖也會忍不住問媽媽，爸爸什麽時候回來。

從蘭拓和哈爾烏蘭身上，就可以隱約描繪出父親的模樣，這個還沒有孩子的時候就欣然接受了妻子的遠房弟弟，認真的給蘭拓當一個假哥哥真父親，會把蘭拓扛在肩頭，帶他去騎馬，然後微風之中快速的奔跑惹得蘭拓快樂的像只有翅膀的小鳥。

等到哈爾烏蘭出生之後，他有了三個孩子，努力的工作認真的賺錢，給孩子們自己能提供最好的物質條件，休息在家的時候就陪他們玩，蘭拓和哈爾烏蘭都會站軍姿、立正稍息以及唱兩首軍歌，占涼還聽他們哼唱過《打靶歸來》。

所以，蘭拓和哈爾烏蘭都少了一份孩子特有的嬌氣，多了一份和父親學來的紀律性，是占涼見過最懂事最乖巧的孩子們。

古麗哈給孩子們的解釋，一直都是他們的爸爸是個比別人都要厲害的人，所以，他要去幫別人，要去完成任務，成為了那個回不了家的人。

小孩子心裏也是這麽認為的，哈爾烏蘭有模有樣的為自己的父親驕傲，也在一舉一動之中模仿著成年人。

“是孫強他們搶餅幹，哈爾不讓他搶，讓他還給李雅然，結果孫強就把哈爾推倒了。”旁邊紮小辮子的女孩子認真的解釋，給占涼指誰是孫強，誰是李雅然。

一個開始，旁邊的就好補充了，又有兩個男孩子湊過來說，也讓占涼和老師明白發生什麽了。

快放學的時候，老師給班裏發了一些餅幹，每個小朋友排隊領三塊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不準亂跑，不準搶別人的，有什麽事情舉手和老師說。

可是，在老師沒註意到的地方，孫強和其他兩個男孩子搶了李雅然的餅幹，把小姑娘氣的當場就準備癟嘴哭告老師。

哈爾坐在李雅然後面，很有正義感的制止孫強，然後就被孫強推倒了，烏蘭跑過來幫姐姐，也被三個男孩子搡倒了。

孫強他們說哈爾烏蘭多管閑事，哈爾烏蘭則覺得孫強他們在違反規則欺負同學，最後，吵著吵著，孫強他們其中的一個男孩子就冷不丁學了父母一句話，說哈爾烏蘭和她們爸爸一樣傻，救別人然後丟了命，略略略~

說這個話的小朋友，可能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，可是，這話無異於給哈爾烏蘭心口插一刀，她們當場就哭了起來，也不去找老師，就坐在這裏委屈的掉眼淚，直到占涼來接她們。

聽到這裏的時候，占涼和老師的臉色都不太好，她們都很清楚哈爾烏蘭的爸爸是怎麽犧牲的，這種英雄憑什麽被孩子這樣戲言，老師氣得直接把這三個男孩子點名留下來，要和他們的父母見一面。

占涼則是把哈爾和烏蘭抱過來，抿著唇跟著老師後面，也要見一下男孩子的家長們。

她到要看看，是怎麽一個沒有半點道德感，沒有半點羞恥心的成年人，可以這麽在背後編排那些立功犧牲的烈士。

占涼長得好看，穿的衣服也特別漂亮，幼兒園的小姑娘本能的親近大姐姐，都樂意圍著占涼，陪著哈爾烏蘭說話，她看小姑娘們圍在一圈，哈爾和烏蘭也破涕為笑了，自己則去見了一下三個孩子的家長。

孫強他們三個孩子，分別是爺爺和兩個媽媽來接的，正巧其中一個就是說這話的原主，被老師和占涼找到的時候，在其他家長的怒視之中臊的臉都僵了，她哪裏知道平時就是說兩嘴就被孩子學走了，這不也是聽別人說，立功犧牲給家裏賠不少錢嘛！

“陳天媽媽，家長是孩子的榜樣，你在家裏這麽亂說話，想過陳天嗎？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孩子，都知道該尊敬英雄，緬懷烈士，你這——”老師也年輕，氣得不行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重話，倒是孫強和另一個孩子的爺爺媽媽則當場把孩子抽了一頓，明明白白說自家孩子不能亂學，否則腿打斷。

說抽就抽，嚇得占涼都差點楞住，差點忘掉，這個年頭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時候，皮孩子基本上都被暴打過。

但是，這不影響占涼再和那個男孩子的媽媽重申一遍，“沒有我爸爸，以及哈爾烏蘭爸爸的犧牲和付出，阿姨您恐怕今天還不能這麽好端端站在這裏說閑話，如果你覺得我是小孩子說話不對，那麽我們找其他人來評評理。”

占涼平時沒有這麽尖銳，需要刨根問底把事情翻個底朝天，可是這次不一樣，她必須這麽做。

如果她沒有記錯，這個年代是可以給報紙和雜志投稿的，一旦發表，還有不小的獎勵。

重生之前，占涼聽過一句冷漠之中帶著點小溫暖的話，說人會死亡兩次，第一次是心臟停止跳動，第二次是不再有人記住他。

還活著的人，不應該辜負屬於烈士們的第二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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